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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澄清
蓬门半掩麦田中,庄户书房绿野封。
小满节气前,宁津县郭杲村,一个普通的农家院场景。50年前,作家郭澄清在此写作,写起闹元宵的社火队,写起高跷、秧歌、旱船、太平车塞满半条街,写起那青纱帐里时隐时现的锃亮大刀……
50年后,作为向抗战胜利70周年的献礼作品,同名电视剧《大刀记》于5月20日也在这片热土上开拍。
鲁北平原的这片土地,看似没有多少改变,却已变化万千。在不同时空交错中,乡里人也一茬茬更迭,那位拿着笔杆子、心里装着庄稼人的作家郭澄清扎根这里,再也没有离开。
怎样才够“庄户味儿”
人非生来就会写小说。1929年出生的郭澄清,在成年时,当年别人以“三代贫农”为傲,他戏言自己“五代要饭”,这其中透露着家贫的辛酸背景。
生于穷苦之家的他勤学苦读,中学毕业后,在惠民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,支援过济南战役。1955年,身为小学教师的郭澄清被调到宁津县委办县报。这给了他的视野打开了窗户,一边努力办报,一边坚持业余创作。三年中,他先后写出小说、散文、故事八十余篇。
彼时,郭澄清写完稿子,就念给当地农民听,或者跑到外村请“老师”们指点。有时,农民听完惋惜地说:“倒是那么回事,就是觉得不够庄户味儿。”什么是“庄户味儿”,这让郭澄清有些疑惑不解。
经过几番思索后,郭澄清发现,硬把自己的语言、思想强加给群众,难怪本来鲜活的生活、感人的人物,一写就走了样子。这也给他指明了创作的方向,他经常下乡深入生活,还特地向县委提出申请,要求到基层去工作。
1961年夏,县委批准了他的申请,他就到时集公社兼任党委副书记。刚下村时,郭澄清发现村子四周一片汪洋。村里除了水就是泥,不趟水不能出门,不泅水不能出村。他和群众一起,筑堤挡水保护村庄,挑沟排涝挽救庄稼,冒着大雨抢修房子,趟着水去运粮食。
在下乡的日子里,各种素材不断涌出:一位老农民,自己房子倒了不去管,死守着队里的粮仓不动;有一个党员,把自己的口粮省给别人吃,自己挨着饿、拄着竹竿去鼓励群众,战灾荒;有一位妇女,把盖着自己衣物的油布揭下来,盖在队里的化肥上……
“当时,我正在农村工作,这数不尽的新人新事新气象,时刻感染着我,激动着我,使我精神振奋,心血沸腾,午不能休,夜不能眠,于是我便抓紧工作之余,提笔展纸,学写文章。”1965年11月,郭澄清在全国青年业余文学创作积极分子大会上,作典型发言时如是说。
5月15日,郭澄清的学生兼同事王金铎对记者说:“郭老师的短篇小说集中创作于1962年到1965年之间。”如《马家店》这个“乡村小店”虽小,却寄寓着一种源于乡土儒家文化传统的“仁者爱人”的朴素的人道主义精神。类似的作品还有很多,《公社书记》《黑掌柜》《茶坊嫂》《老邮差》《赶车大嫂》等,都能看到郭澄清用简洁精巧的笔触,所描绘的鲁北农村百姓和生活,是一个洋溢着和谐的“艺术王国”。
提携青年共进步
扎根故乡大地,郭澄清的作品自然离不开宁津农村的生活和民俗风情。运河两岸的风光、茶馆门前席棚子里的摆设、黄面枣泥团子的吃食等生活画面,使得他的作品独具特色。
“住了辘轳就干畦”,比喻一天不劳动,就一天没饭吃,“屋里驯不出千里马,炕上养不成万年松”强调环境的重要性,在长篇小说《大刀记》中不乏这类乡谚。据王金铎介绍,《大刀记》中有110多个人物,其中的地理地貌和真实的宁津也有不同,但郭澄清有一个小本本,上面写着各种人物的命运进程,画着虚拟的地图。每写到一定阶段,回头翻一翻,再添上几笔。
“我最爱读的还是他的短篇小说。”曾给郭澄清做过秘书的刘俊江介绍道,郭澄清的短篇源于生活。有一年六月骄阳天,郭澄清下乡去,见到一个村妇在井边提水。他本好心帮着去提,村妇却不让,熟练的身手把“一甜一个筋斗”的井水提上来。渴极的郭澄清想去饱喝一顿。
正要去喝时,村妇一抬脚,哗!把桶蹬翻了。倒霉!水没喝成,鞋还弄湿了。郭澄清满心不高兴:“呵!大嫂,你好大的脾气呀?!”
村妇似笑非笑地望着他,说道:“怨我吗?同志,你喝病了,耽误工作不?受罪不?吃药花钱不?咹?”随后,郭澄清到大队部,这位村妇提来暖壶、茶碗,倒热水给他喝。他把这样的经历写下来,村妇便成了《方方嫂》的主人公。
除了扎根故土,郭澄清也做“蜜蜂”,远飞、博采。他有时会到全国各地跑跑,在“走马观花”中,拜师访友,记下许多“随笔”。
丰富的人生阅历,也为郭澄清提携青年人创造了条件。刘俊江还记得14岁时,第一次把自己的文章拿给郭澄清看,有人在一旁笑话他的字不好看,郭澄清则笑着安慰他:“变成铅字就一样了。字写得好赖不要紧,但必须认真、工整让人看清楚。”
《大刀记》第一版印刷10万册,郭澄清签名送书,“请某某同志斧正”。文化水平不高的刘俊江问郭澄清“斧正”怎么讲。“就是一棵小树,拿斧头咔咔咔砍掉偏枝。”郭澄清解释道。
郭澄清在当时也带动起500多宁津青年进行业余创作,这些“小写稿的”办黑板报,编辑的油印刊物,为广播站写诗歌、快板,自编自演小演唱、小戏曲,写通讯、小说,好不热闹。
“跌倒再爬起来是好汉子,但人生最好不要跌倒。”刘俊江对郭澄清当年的话语记忆犹新。“郭老师还自创‘中国英语’,用宁津话读起来可有意思了,比如‘外布里糠’其实是枕头,‘肚大脖细’是茶壶。他还跟我们讲,国家还处在落后阶段,要朝前追,争取让冰箱能像锅台一样普及。”
抓紧时间就是延长生命
正如给年轻人“抓紧时间就是延长生命”的嘱咐,郭澄清在深入生活期间,曾患心肌梗塞,为了创作,瞒着家人十多年。后来,妻子刘宝莲知道后,他就千方百计动员她保密,并更加刻苦地从事创作。
由于条件艰苦,创作劳累,郭澄清在1976年5月患脑血栓,虽经抢救治疗,但还是留下左侧肢体偏瘫后遗症。即便如此,他仍以惊人的毅力“间接深入生活”,精读世界名著,笔耕不辍。
正如郭澄清在改革开放之后的总结,自己要做“蚯蚓”,品味、消化。除利用各种形式直接或间接地深入生活外,他还努力对从生活中得来的原材料进行“加工”,把一点一滴都化成自己的东西。
从宁津县走到省城济南,郭澄清历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、县委办公室副主任,省文化局党组成员、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。职务多变,但他“以不变应万变”,无论身在何处,头挂何衔,都坚持不离开郭杲庄,一直坚持泡在生活底层。
郭澄清的大儿子郭洪章犹记得老家情景,“三间小土屋,里面有一个土炕,一张很破的八仙桌,桌上一盏煤油灯,灯下一摞一摞的手稿,小小的糊着纸的木格窗户透过一点微弱的光,昏暗的煤油灯下,我父亲总是在低头握笔书写……”
“父亲为创作付出太多,为补充能量,他有时会吃上一碗肉。他还爱吃臭鸡蛋,鸡蛋黄发黑的时候最好。”据郭洪章介绍,父亲郭澄清有多次迁居省城的机会,但都被“我不能离开农民群众,那里是我的根。搬到高楼里来,我的生命就枯萎了”这样的答复拒绝了。
郭澄清在暮年回首文学生涯时,讲到自己基本上是在宁津县郭杲庄那间小土屋中度过的,“从我初学写作时起,我就生活在‘生活’的怀抱里,一扎几十年,不上浮,以‘井蛙’精神在基层一气泡了好多年。”
《大刀记》被拍成电影之后,郭澄清曾想把首映式放在自己生长、写作的村里,最后由于各种原因没能成行,成了一大遗憾。1989年,郭澄清病逝,长眠于一辈子长泡、深扎做“井蛙”的宁津老家郭杲村。

(来源:大众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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