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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“上海站”看城市发展中交织的铁路和水道

铁路对于上海的分量,自然不言而喻;反过来上海之于铁路的重要性同样也成立:中国历史上第一条现代铁路“吴淞铁路”就诞生在上海,而之后民国时期上海就拥有了淞沪、沪宁、沪甬等多条重要铁路干线,将上海与整个长三角及大部中国联系在一起,成为近代中国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市。同时,上海的铁路与火车站的空间,不仅与城市发展的进程息息相关,铁路上海站与上海的河流水道同样关系密切。

诚然,在上海这个水网密集的江南水乡,任何一座大型单体火车站建筑都与附近的河流有联系,如今天的虹桥火车站之于吴淞江支流北新泾,今上海南站之于漕河泾与张家塘都居止接近,但历史上的铁路上海站便是有计划地被安排在河流边,用意也不尽是出于交通的考虑。

只通车一周的铁路:吴淞铁路上海站

中国第一条运营铁路“吴淞铁路”的上海站,被设在了距离苏州河 “天后宫桥”(即今河南路桥)北,公共租界以内。

 

光绪10年(1884年)上海县城乡租界全图中的天妃宫与铁马路

根据吕承朔的论文《工业遗产与历史记忆——聚焦淞沪铁路》,最初在清穆宗大婚时,英商想随一份大礼:给同治皇帝赠送一条铁路。时任两江总督李鸿章在洋行联名上书建路的建议面前犹豫未决,最终,礼物被“很无礼貌地拒绝”。然而,西方资本家们在未经中国同意的情况下,辗转由远东最大的英资财团怡和洋行(Jardine Matheson)全权办理,假借修建“一条寻常马路”的名义,修建“吴淞铁路”,起点上海租界,终点是吴淞口、炮台湾附近。

第一段修到了铁路中点江湾镇,光绪元年(1875)怡和洋行征地筑路时来到这里时,测出铁路要经过一户苏姓人家的宅地,问他买地。苏家的孤孀张氏不肯,“文明”的英国人居然也拿她没什么办法,只能令上海会审公廨羁押再审,宝山知县冯寿镜亲赴公廨据理力争,事才得解。

1876年夏,铁路开通上海至江湾段后,“乘铁马跑吴淞”成为当时上海的风尚之行。当年12月,吴淞铁路全线通车不到一周后,清政府便下令赎买铁路并拆毁。

 

老照片中的吴淞铁路

吴淞铁路的轨道被拆去了台湾基隆港,站台的建筑似乎也没浪费,美国圣公会江湾圣保罗堂的牧师吴虹玉,廉价购下了吴淞车站建筑材料,并通过运河将其运至三汀沟(今属宝山),结果仅费银l050元便建成圣士提反堂(St Stephen's Church);该堂的建立实为中国圣公会自养的发韧。

最早的“吴淞铁路”上海站的位置,据公众号“夏雨闲谭”的考证,在文惠廉路(今塘沽路一线)与“铁马路”(约今河南北路一线)、天后宫以北,今约七浦路河南北路口的马路之中。这里在1863年时由美驻沪领事熙华德(George Frederick Seward,1840-1910)与上海道台黄芳共同议定美租界划界章程后,正式成为美租界区,同年加入公共租界(International Concession)。

西洋人在租界建火车站的初衷,不会仅仅是为通商,其终点去到当时清军的军事要地吴淞口,背后的战略意义非同小可。所以清政府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下这条铁路,用意并不仅仅是目光短浅、抵制先进科技那么简单。

开启城市空间新面貌:风华“老北站”

铁路之于近代中国的意义,本地精英还是看在眼里的,很快国人开始自主经营铁路。光绪二十三年(1897),清政府在时任两江总督张之洞的催办下再修铁路,在东南联通了吴淞、上海、江宁三地。沪宁铁路与淞沪铁路交点:“新上海站”,被放到了公共租界以北的虬江故道之上,是为日后著名的上海“老北站”。几乎同时倡议的民国沪甬(杭)铁路在十余年后通车,起点站之一同样在此,“老北站”成为民国时期少有联通三条铁路干线的城市车站。

淞沪铁路上海站的选址,虽然较前一次吴淞铁路上海站位置,北移了一里多,但那个位置本身也是一条旧江的河床:吴淞江故道。为什么国人修建的新车站要放在那个位置,背后有重要的现实意义。

明清以来,松江府上海县与北面苏州府嘉定县及所析宝山县,以吴淞江古道“旧江”为界。明代中叶吴淞江潭子湾以东,改走新濬宋家港河段,即今市区潭子湾以下的苏州河。“旧江”与苏州河下游至新濬黄浦江间,隔断了一片属上海县的狭长土地,这块地方最终成为美租界及日后公共租界的北缘,而租界北部与华界的界限,定在虬江故道一线。其北部原属于宝山县江湾镇的广大土地,最终成为上海华界的组成部分,陆续并入上海闸北公所与特别市。清光绪三十四年(1908年)落成的上海北站,正好压在华界的南界上,被视作本地士绅限制租界向北越界筑路的重要举措。

 

这张约二十年代上海地图中的市区火车路线图,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其钳制租界扩张的用意

不仅是淞沪铁路上海站,其他民国上海站的选择,也被视为国人自主经营华界意识的开始。1909年建成的沪杭铁路及上海南市车站(老南站,约今瞿溪路、南车站路附近)及其沿线轨道,同样在西、南两个方向,大大限制了租界向外扩展的可能;不仅联通了上海及周边的交通,上海华界城市空间也随之开启全新的面貌。北站附近成为了清末民初上海最热闹的地方,诸多大佬都在这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,比如民初南北议和后首任总理唐绍仪、旅沪甬商领袖虞洽卿把家安在了这里;孙中山多次路过上海也选择造访车站不远的广东人别业扆虹园。宋教仁被刺后所送的沪宁铁路上海医院同样位于界路之上。

这座著名的上海“老北站”不仅见证了上海沪北城市大开发,包括虹口、闸北、江湾的城市化以及战前的“大上海计划”、战后的“大上海都市计划”等重大项目,也亲历了近代历次战争的惨痛——北伐军攻入上海以及“一·二八”“八·一三”两次对日作战,最终让这座雄伟的火车站毁于一旦。虽然解放后这里依然长期作为“上海站”使用,但那座巍峨的老北站建筑已荡然无存。

 

民国淞沪铁路上海站(老北站)站台

钱钟书《围城》所写的故事大背景就是“八·一三”淞沪抗战,其中有一段:“开战后第六天日本飞机第一次来投弹,炸坍了火车站,大家才认识战争真打上门来了,就有搬家到乡下避难的人。以后飞机接连光顾,大有绝世佳人一顾倾城、再顾倾国的风度。”

见证城市的高速发展:“新客站”

解放后,“老北站”经历多次扩建规模以适应时代,但其周边因接近市中心,终于到了扩无可扩的境地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运营近八十年的老北站已经难以应付快速增长的客流。1981年,原铁道部与上海市人民政府向国务院提交报告,提出新修上海站;1987年12月28日,上海站新站房正式启用,被称为“新客站”,老北站改建成为上海铁路客车技术整备站,主要用作客车整备,直至2004年8月,“老北站”改建为上海铁路博物馆并开放。

 

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上海站,“上海站”三个字据说集字于鲁迅先生书法

上世纪八十年代新修的那座“新客站”的位置,在虬江故道上的“老北站”沿沪宁铁路向西移三公里左右的地方,坐落的位置同样还是吴淞江下游虬江故道之上,正好就是当年潭子湾下分水桥、恒丰路桥下的虬江主航道。上文提到明代中后期吴淞江至潭子湾以东,改走新濬宋家港河段,即为苏州河航道,而旧有北侧航道虽然淤塞变窄,但一直到民国年间依然保有河道,虬江下游分水之处,就是今恒丰路桥下。

北侧虬江故道大约在三十年代左右分段被填埋成路。分水桥下段河道改名“太阳庙路”,后改为太阳山路,东段则为虬江路、虬江支路。“太阳庙”本为分水桥下的一座本地神祠,为水路彭浦与江湾的分界,分水桥、太阳庙以东侧属江湾。这一带在晚清沪宁铁路修筑成后便从成为铁路用地,周边还有粤籍人的墓地广肇山庄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,这里尚属城市边缘地带,新客站选址便来到了潭子湾以东、太阳山路以南区域,不得不说,与虬江故道为伴,是一种特殊的上海地方火车站选址的特色。2008年7月20日开工、2010年7月1日投入使用的上海虹桥火车站,似乎同样延续了这个思路,其位于吴淞江以南,周边的北新泾、周家浜水系,同样是吴淞江的支流。应该说,吴淞江-虬江水系的地理空间,是上海连接西北片苏锡常地区的天然通道,日后所建的沪宁线铁路车站设置,也充分考量了这一自然地理因素。这也使得,历史上冠以“上海站”的多座火车站,都与吴淞江-虬江-苏州河,产生了多次的不解之缘。

  (来源:“澎湃市政厅”微信公众号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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