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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阳山、湟溪二关的思考

清远市域载入《史记》的古关是阳山、湟溪二关,但关址一直是个难破之谜。寻找关址者,代不乏人,当今尤多。笔者在上世纪80年代也曾与阳山文物工作者一起翻山越岭寻找过,劳而无功,抱恨作罢。

近些年来关于二关关址问题,各种论述频见报刊,热闹空前,但没有谁能拿出过硬的实物资料做依据,故仍然是各抒己见,且歧见纷呈,难以形成共识。笔者以为,由于年代久远,在自然和人为的因素破坏下关址早已湮没无存,难以寻找是预料中的问题。有志于破解关址位置之谜者不可急于求成,可先做些前提性的工作,如梳理考证相关文籍的原始记载,综合社会各方的考察资料和所持观点等,在此基础上结合自己的调研所得,进行分析比较,去粗取精,去伪存真,求得正确把握二关各在的大体方位,缩小其存在的范围,然后再做深入考察,或许能有突破性的发现。如果循此步骤开展研找,即使自己不走运,没有找到关址,也可以为别人或我们的子孙后代继续寻找提供有益参考,时人应有成功不必在我的远大胸怀。在此,笔者根据自己掌握的相关资料和调研感受,对二关的大体方位作个估猜,如能收到抛砖引玉之效,不胜荣幸。

关于阳山关

据笔者所闻,关于阳山关址,目前主要有4种说法。

一是连州顺头岭说。持此说者有曹春生、黄兆星等文史工作者,他们都是连州人。阳山陈可谦在《寻找阳山关》(发表于2009年10月21日《清远日报》)一文中披露:曹春生认为当年的“岭南三关”除横浦关外,其余两关都在连州境内,其中的阳山关就在连州与湖南交界的顺头岭上。

二是阳山小江李屋围说。持此观点的欧阳俊峰是阳山小江人,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就一直在默默无闻地寻找阳山关,除广泛搜集资料之外,还多次深入实地考察,孜孜以求,乐此不倦,此结论凝结着他30多年苦苦探求的心血。支持并赞同其论断的有中山大学教授、历史地理学家司徒尚纪等人。

三是阳山秤架河谷说。持这一观点的是阳山一名青年文史爱好者,叫黄远奇。林庆昌也说阳山关在秤架、岭背之间的山谷平川,但他认为阳山关与湟溪实为一关二名,这又与黄远奇的观点相左。

四是两关合一说。清道光版和民国版《阳山县志》均载:“阳山关即湟溪关”,并说关在“县东北铜锣寨。”林庆昌持两关一说,但否定关在铜锣寨,认为关在“青莲河谷平川”。

除上述4种主要观点外,旧志中还有“茂溪口”之说。茂溪口,今无此地名,有人推断在今阳山小江圩镇附近,但当地未留下一丁儿传说。

笔者认为,在探讨关址具体位置前,先要弄清楚关为何人所建,筑关目的何在?这个问题很有必要弄清。阳山关始为秦军所筑,但为哪支秦军所筑,恐怕有不少探关者未作深入考究。而脑海中如无此前提意识,则对关址所在的大方向、大区域就茫然无知,所以查阳山关必须从这个突破口着手。

据《淮南子·人间训》载,当年秦始皇征讨岭南时总共动用50万大军:“一军塞镡城之岭,一军守九嶷之塞,一军处番禺之都,一军守南野之界,一军结余干之水。”这5支驻军各司其职,互不隶属,均直属于中央王朝。任嚣所率的番禺驻军肩负着维护南海郡内的社会治安任务,自然会在各地设立军事据点,但不必采用关塞的形式戍守。南岭地区所以要筑关设隘,是因为秦军平岭南时曾血战3年,死亡惨重。虽然平定,但岭南的地方势力仍不可轻视,需要严加监控。这个监控岭南地方反叛势力的任务就落在岭北驻军身上,他们的任务是协助番禺秦军维稳。其中,阳山关的筑守任务,自然落到“守九嶷之塞”的秦军身上。这就在大方向上确定了关址只能设在长沙郡(汉初为长沙国)与南海郡(赵佗立国后为南越国)的交界线上,属边关。由此推知,则关在连州境内之说完全站不住脚,因为连州(时称桂阳县)秦属长沙郡,汉属长沙国。

阳山关究竟坐落在何方?笔者倾向于黄远奇的判断,主张关址的地望在岭背至青莲的秤架河道上。理由有三:

一是阳山关应是水陆交接之关。当年取道骑田岭山隘入粤的秦军,逾岭后会尽量利用河道进击。他们前方有两条河道:武水和湟川。因武水过于险急,其时尚未通航,故秦军只能走湟川水路。从骑田岭到湟川主河道有两条路线可达:一条是绕临武峤道至今连州城转水路;一条是穿越湖南宜章莽山洞越阳山秤架山隘至青莲岗转水路。两者都要走经一段山道,但从骑田岭绕临武到连州走的是弓背路,路程远很多;而由骑田岭经莽山洞穿秤架山隘到青莲岗码头,走的是弓弦路,路程短很多,故自然成为主要军道。

二是青莲河道具有别处缺乏的置关优势。笔者认为,关塞不是一般的哨所,不只是筑个关楼派兵放哨就完了。偌大的粤北,秦军只设三个关,每个关的镇守任务应很繁重,守卫将士连同环近哨所、后勤供给等当以千人为计,且镇守时间又不设年限,故没有强有力的后勤保障难以支撑。而且,这种长期屯兵驻守的军事格局,守关的将官还得有家属随军才安心。因而关内须有可建房舍适宜种植的平缓土地。前面说了,秦关的目标是镇防南越豪强势力的反叛,所以,其关口自然对着南方,使关北成为关内,那么关北应有较理想的后勤供养基地。据此来看,将关设在青莲河下游附近是很理想的。青莲河是小北江最大的支流,新中国成立前一般商船可直达秤架圩镇,沿河两岸的河谷盆地可事耕种。天时地利的客观条件,使守关秦军的生活物质除主要依靠长沙郡供应外,还可开展自我经营作补充。这样远近结合,主辅互补,可保供给无虞。正因为这里的条件优越,故汉平定南粤叛乱后撤阳山关置县时,首个阳山县治就选择在青莲岗。

三是至今犹存的逾岭入湘的秤架古道可作间接证明。这条古道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一直很热闹,主要是贩运食盐,盐船可开进秤架圩后再转陆运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,小小的秤架圩聚居着南来北往的盐贩,使用多种方言,往往街头人听不懂街尾人的话。现存古道路基重修于宋代,古道上还保存有宋天禧四年(1020)和元祐二年(1087)两通修路碑记。古道线上出土过新石器时代的石钺、汉代的青铜矛、五铢钱等历史遗物,并存有一批明清时期的碑刻和摩崖石刻。其中存于青莲镇深塘村陂仔岩的清光绪二十二年(1896)的石刻,录文云:“岩看一面,江送六朝。秦关百二,汉塞三千。石帆高出,砥柱中流。光浮草木,影落江湖。”秤架古道的历史功能是:秦末汉初为军道,南越国灭亡后的桂阳郡前期,它扮演着阳山县通桂阳郡治的官道角色,之后转为沟通粤湘的一条商道。

关于湟溪关

湟溪关址不仅是个谜,而且是个范围比阳山关更为广大的谜,涉及的县域据阳山黄远奇统计,有粤北的阳山、连县、英德、乐昌,湘南的临武、宜章等6县。在众多说法中,著名历史学家、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的论断影响最为广远。他主持编绘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秦时期《淮汉以南诸郡》分册中,他将湟溪关的具体位置标注在今英德连江口处。该图册自1982年面世以来,多次重印发行,已为全国亿万读者所知晓。

谭其骧论断的文字表述集中在《马王堆汉墓出土地图所说明的几个历史地理问题》(载《文物》1975年第6期)一文中。现将相关内容摘录如下:

湟溪关不见唐宋以前古地志。清人钱坫以为《汉志》南海郡中宿县下“有洭浦官”,官当作关,洭浦关即湟溪关。据《水经。溱水篇》及《洭水篇》,洭浦关在洭水(今连江)与溱水(今武水及北江)交会处,当在今英德县西南连江口附近。杨守敬、王先谦、丁谦则认为在今连县西北湟水(连江)发源处。这大概是由于他们认为南越北界当略循五岭山脊,置关当在岭道要塞处而作出的推断,非别有所据。

这幅汉初长沙国深平防区图的出土,断然肯定了《南越列传》“出桂阳”指的是县。图上画的有桂阳县。按照本图幅的图例,凡南越境内的郡县一概不予注记,则桂阳县显然应在长沙国境内,这就证实了杨守敬等置湟溪关于湟水发源处是绝对错误的,汉初长沙南越之间这一段疆界并不以五岭山脉为界。

桂阳县既在长沙境内,则桂阳县东南的阳山关,应在长沙南越界上。湟溪关应从钱坫说,即《汉志》《水经》的洭浦关。但这个关远在阳山关东南二百余里,不可能也在界上。若在界上,则阳山关又不可能是南越的边关了。按元鼎五年汉兵一军“出桂阳,下洭水”,这是取道阳山关旁的水路。一军出豫章,逾横浦,这是取道横浦关路。独不见有取道湟溪关的,即此亦可证阳山、横浦二关在界上,湟溪关不在界上。虽不在界上,但地当踰五岭出溱、洭二水南下的冲要,故赵佗在策划割据岭南时,有必要聚兵扼守此关。

上面三段文字是谭其骧1975年发表于《文物》第6期的那篇学术文章中原文,能将他的观点表达的明明白白、完完整整了。

清人钱坫认为“洭浦关即湟溪关”,谭其骧主张“湟溪关应从钱说”。实际上这种说法是不可靠的。据考,设于今英德连江口的洭浦关始于汉武帝平南越国后,其时今英德连江口以北数县划归郡治设在今湖南郴州的桂阳郡管辖,连江口以南地区才属南海郡管辖,故在两郡交界处设税关征税。这之前设有关,传说任嚣在洭口南岸筑过一座“万人城”,组织军民共守,以拱卫南越都城(今广州)。但这个“万人城”是在南海郡守相继拥兵自重、与中原中央王朝对峙时修筑的,其始筑时间仍在秦平岭南设三关于粤北境之后。也就是说,洭口出现“万人城”时,湟溪关早已存在。如将“万人城”说成湟溪关,亦属张冠李戴。

谭其骧坚决地否定湟溪关在南越境北的连县境内是对的,但因他一生未到粤北考察过,囿于一县难设二关的成见,故把湟溪关往东南推移二百余里。实际的情况是:阳山西北与连县接壤,东北与湖南宜章相交,地形位置特殊。前面已说过,出骑田岭向岭南番禺进击的秦军,既可绕临武至连州城下洭水,亦可走弓弦之路,越秤架山至青莲岗下洭水,故有必要在两个方向分别设关。窃以为,湟溪关跟阳山、横浦二关一样,都是南越边关,应在长沙南越交界线上。何以见得?理由如下:

有赵佗的军事文书为证。《史记。南越列传》载:“嚣死,佗即移檄告横浦、阳山、湟溪关曰:”盗兵且至,急绝道,聚兵自守‘。“移檄三关兵将句中”绝道“”自守“4字,明白无误地告诉后人三关都是边关。因为如果湟溪关是南越内关的话,就不能绝道,不仅不能绝道,更要加固拓宽由湟溪关通横浦、阳山二关的驿道,以利情报传递和调兵驰援;如果跟着边关一起绝道,岂不在自己跟自己设堵吗?南越割据,求守不求攻(无力进攻岭北),自然边关外路越阻越好,边关内路越畅越好,哪有边关内关一起绝道的?

“移檄”表明三关原非番禺秦军所守。《史记》论述赵佗告三关的文书使用的字眼是“移檄”而不是“移旨”,一字之差,性质有别。移旨就是下达命令,非绝对服从不可;移檄,是晓谕,号召意,求得对方响应。这表明,原守横浦关秦军由“守南野之界”秦军指挥部派出,原守阳山、湟溪二关的秦军由“守九嶷之塞”的秦军指挥部派出,他们与番禺秦兵是互不隶属的兄弟部队关系。赵佗的“移檄”钻的是中原大乱的空子,利用同是秦军的命运休戚关系,使三关秦军将士在惊慌失措中接受其主张,拱手交权。由此可知,原三关既非番禺秦军所建,自然为南越边关所在,因为屯居南野,九嶷的秦军是不会越界深入到南越边境内建关的。

洭口从无湟口别称是个间接证据。连州境内主河道很早就有湟水之称,一直沿用到现在。郦道元《水经注》称其为洭水,这样,一水两名,长期并存。还有“桂水”的别称,明清以后“连江”“小北江”又渐成流行称谓。据笔者考察,湟川之称仅流行在连州、阳山县域,湟川入英德境后,便习称洭水,不存有湟川别称。历史上的英西的古县就取名“含洭”。连江口在历史上多称“洭口”,近代多习称连江口,但绝无“湟口”别称。既然湟川之名从未下延到连江口,将洭浦关称为湟溪关就毫无道理,纯属主观臆断。

湟溪关,顾名思义就是设在湟溪河上的军事关隘。以此评判,则英德、乐昌、宜章、临武之说皆可排除,又因它是边关,故尽管连州属湟川流域,亦可排除;如此推论,关只能筑在连州与阳山交界处的湟川河道上了。余认为当在今阳山同冠峡河段。该地具备设关置卡的条件吗?不仅具备,而且优越!一是河面紧窄,便于设栅拦江;二是注入峡口的同冠水,其河谷盆地,宜居宜业,不失为理想的后勤供养基地。

当年汉军平南越,东边的杨仆部“出豫章,下横浦”,指的是破横浦关,沿横浦水南下,因横浦关是边关,破了它才叫出豫章。横浦水即今浈江,当时未有浈水之名,称作横浦水。驻南越西北境外的路博德部也是这样,“出桂阳”是指破了边关湟溪关,因为只有攻破此关才能沿洭水而下,才叫走出桂阳郡境,才能实现谭其骧所说的走阳山关旁的水路。阳山关在湟溪关西南75公里的洭水北岸,路博德须连破两关才能进达北江干流,故迟杨仆部抵番禺。

(作者:罗耀辉 作者单位:清远市政协)

(来源:广东省情网 《广东史志》2018年第5期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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